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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朦朧, 裹挾著一層銀白色的紗,江稚寧從宴會上回來後,第一時間就是想去見徐葉謙。

本以為他會依舊像往常一樣拒絕。

沒想到秒回了。

她腳步輕快地到了宿舍樓底下, 剛跑過去,就發現少年站在那兒頎長的身影。

迎著月光, 襯得愈加清冷無雙, 讓人不敢靠近。

她小跑著過去, 嗓音甜軟:“徐葉謙!”

好像理解了那句,見喜歡的人,都是用跑的。

是什麽含義。

今晚的一丟丟不開心, 在見到他的那一刻,仿佛都消散了。

“嗯。”他低聲回應著, 睫毛低垂,像是不太開心, 一時間,江稚寧想到了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。

她晃了晃腦袋, 把這個想法甩出去,試探地挽住他的手臂, 見他沒有反駁掙脫, 心上一喜:“你怎麽感覺, 不太開心呀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我跟你講,今晚碰到一個特別壞的人,占我便宜, 手腕都搓紅了。”

她像是向喜歡的人告狀的小女生,還把袖子往上扯了一下, 露出了那只被拉過的手腕。

只不過,紅痕被一塊華麗精致的手表覆蓋著。

徐葉謙的神情一下子變了, 但江稚寧卻沒有發現,她解開手表,把手腕遞給他看。

試圖引起某人的同情心,拉進距離。

“可討厭了,我手都不幹凈了。”

“但如果學長能握一下,就不膈應了。”她眨了眨眼睛,說道。

不然心頭一直成陰影了,江稚寧感覺今晚覺都要睡不著了。

某些時候,某些方面,她強迫癥又潔癖的可怕。

還嬌氣,脾氣不好。

其實,江雲珞說的也沒錯。

這麽看來,一身毛病,難為徐葉謙一直縱容了。

她亮晶晶的眼眸看著他,滿是期待。

小姑娘手腕很纖細,皮膚嬌嫩,又是白皮,那一塊地方能看得出,是被搓了很多次的。

她把手表暫時拿了下來。

心頭生出了不該有的幾分嫉妒和醋意,夾雜著自卑,最終,都被心疼占據了整顆心臟。

他似是輕嘆了口氣,慢慢地,覆蓋了上去,卻始終保持著該有的分寸感。

但腦海裏卻在不停地浮現出想象的畫面,那個男人給她戴手表的時候,她也是這樣乖乖的嗎?也是滿懷欣喜的……嗎?

夜晚本就容易生出覆雜的情緒,交織拉扯著,但江稚寧卻沒想那麽多,他的手心涼涼的,像是一塊溫涼的玉,觸感很好。

好像,一下子都幹凈了起來。

也沒了膈應的感覺。

但只可惜,只短暫地停留了幾秒鐘,徐葉謙就收了回來,垂眸道:“好了。”

雖然還想貪心多握一會兒,但感覺徐葉謙今晚狀態不太好,她也沒再要求。

反而從口袋裏摸出一顆漂亮的糖果,塞到了他的手裏。

“徐葉謙,吃糖就會很開心的,謝謝你。”

今夜星光閃閃,月光溫柔。

你也是。



已是十一月份,天色轉涼,氣溫驟降,但宿舍裏暖氣還沒正式開,每天晚上下課後,凍得吱吱叫。

校園裏光禿禿的,不見半分綠意,也沒了蟬鳴鳥叫聲,仿佛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冬季。

江稚寧她們專業最近晚上都有課,偶爾社團組織有活動,再開個會,回宿舍之後就接近十點了。

“宿管阿姨在舍長群裏發消息了。”池霏看著信息,說道,“今晚樓層好像停水,只能去一樓總處去接。”

天一涼,江稚寧喜歡每天都用熱水泡腳,每晚去接熱水也是必不可少的。

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,認命地拎著暖壺,擠上了電梯。

此時,電梯裏基本上都是收到消息後,提著暖壺下來接熱水的。

到一樓時,已經排了十幾個人了,她邊排著隊邊拿手機跟徐葉謙聊著天。

寧寧是個小可愛:【在排隊接熱水。[圖]】

如今,偶爾跟他分享日常,他也會回。

好像是個好的兆頭。

x:【我們樓層沒有停,來接嗎?】寧寧是個小可愛:【真的能去?】

x:【嗯。】

寧寧是個小可愛:【那我來了?】

x:【來吧。】

江稚寧看了一眼前面排隊的人,估計還得再等二十分鐘不止,她直接拎著壺到了徐葉謙的宿舍樓下。

好在,兩棟樓靠在一起。

他已經在夜色中等待了,他穿的很單薄,只有一件白襯衫和休閑褲,顯得更加清瘦,眉眼漆黑幹凈,自成一道風景。

“徐葉謙!”

“把壺給我吧。”

她站在樓底下等候著,卻冷不伶仃地看到了那天問她要聯系方式的人。

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,下巴擡著滿是高傲。

“學妹,在男生宿舍底下幹嘛呢?”

江稚寧不理他,裝聽不見。

卻沒想到司徹大少爺脾氣,最忍不了別人的無視,氣沖沖地走過來:“耳朵聾了?”

“等哪個男人呢?”

江稚寧皺了皺眉,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香水味,整個人沒忍住打了個噴嚏。

後退了幾步,眼底滿是不喜與排斥。

恰逢這時候,徐葉謙接完了水,拎著暖壺走了過來,“江稚寧,給你水。”

同樣的無視了司徹。

他見狀,冷笑了一聲:“原來也是個瞎了眼的,喜歡徐葉謙啊。”

“窮酸又沒見識。”

他似乎想要用盡世間一切的語言,來貶低他。

尤其是,徐葉謙的存在,搶占了他很多的風頭。

這下,江稚寧徹底忍不了了:“誰家的狗,在這亂吠什麽呢?”

“你自己長成那樣,只怕是嫉妒徐學長吧。”

哐哐哐的一頓輸出,把司徹給懟得徹底說不出話了,甚至臉氣得通紅。

幾乎是望風而逃地放下狠話:“你,你給我等著!”

江稚寧還做了個鬼臉:“有本事來啊。”

打架她也不怕。

什麽人啊,眼睛長到頭頂上。

江稚寧怒氣沖沖地對著他的背影,似乎還在罵,卻驀然,聽到身旁的少年笑了聲。

很低,很輕淺的。

不仔細聽聽不出來。

“你,你笑什麽?”

“我平常,是很淑女很溫柔的。”江稚寧臉陡然一紅,磕磕巴巴地說。

剛才在司徹面前的兇,完全消失不見。

像是立刻變成了乖軟的小綿羊。

徐葉謙見狀,沒忍住勾了勾唇,月光下,少年的臉清雋如畫,膚色是冷調的白,唇卻艷麗得泛紅。

“嗯,很淑女很溫柔。”

他應和著她的話,眉眼舒朗,語調溫潤清透。

江稚寧總感覺他在嘲笑自己,弱弱地反駁:“就是嘛。”

只不過是行俠仗義,看不慣徐葉謙被欺負而已。

“江稚寧。”

“啊?”

“謝謝你。”

大概是,每次被這麽堅定的維護,都是來源於她。

“我其實,不怎麽在乎別人怎麽看我罵我。”

“他說的有時候也確實是事實。”

“但看到,你那麽認真地維護我,很開心。”

“江稚寧,你不淑女不溫柔的話,也依舊有人喜歡你。”

沒有人規定,女孩子必須是這樣的。

這大概是,為數不多的,徐葉謙敞開心扉,說這麽多話。

他眼底太過澄澈,太過真誠,氤氳著點點溫柔,仿佛讓人深陷進去,無法自拔。

陸陸續續的,男生宿舍又來了很多人,江稚寧被他這麽看著,一時間語塞了幾秒鐘,但耳朵泛著胭脂色的紅。

他好溫柔。

嗚——想抱,想親。

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,才壓抑住自己的天性,江稚寧對上他的目光,像是鼓起了幾分勇氣,又帶著幾分隨意問道:“那,你喜歡嗎?”

問完這句話,她不敢聽到答案,提著壺撒腿就跑。

活脫脫的像是背後有狼在追。

自然,也沒有聽到那句輕飄飄的,消失在風裏的,很低,卻很認真鄭重的兩個字。

喜歡。

可對他來說,喜歡不單單是憑心而為,更是一個承諾,一個責任。

是在這個路遙馬急的人間,秉持著信奉著,一旦動心,只此一人的願景。

或許有人看來很可笑,但卻是他堅守的。

越是冷漠無情,不輕易動心的人。

一旦喜歡,就是覆水難收。

文傳宿舍樓,一樓還在陸陸續續排著隊,江稚寧慶幸自己讓徐葉謙幫忙接好了。

她上了電梯,心跳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。

怎麽就,大著膽子問出來了。

徐葉謙不會覺得她,太不矜持了吧。

兩人現在有種,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感覺。

但又時常讓她覺得,是在自作多情。

他只是,在幫一個朋友的忙,在照顧一個學妹。

她嘆了聲氣,長這麽大,從來沒有憂愁過任何事,沒想到第一次是為情所困。

今夜氣溫降得厲害,甚至天氣預報說明天可能有大雨。

江稚寧刷著劇泡完腳,一壺水見了底,磨磨蹭蹭玩了會就已經半夜十二點了。

但對於大多數大學生來說,還不到睡覺的點,夜生活剛剛開始。

但她怕冷,感覺腳又涼了,睡不著覺,想著再去打一壺水。

此時,電梯和一樓都沒什麽人,她穿著睡衣拎著壺,在接完水在經過樓道的時候,卻不曾想,腳底一滑。

整個人連帶著壺砰的一下往前一摔,緊接著,壺身碎裂,熱水躺在了手上,連帶著手心都紮進去了壺的碎片。

很快見了血。

江稚寧疼得還沒反應過來,但眼睛已經蓄滿了淚水,抽泣著,往宿舍裏跑。

“柚子,霏霏。”

所幸,她們都是熬夜黨,沒有一個睡的。

宋柚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:“寧,你怎麽了?”

“壺碎了,摔倒了,手被燙了紮了。”

“天哪!走,我們去校醫院。”

池霏也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:“我去幫忙處理一下樓道裏的碎片。”

此時,宿舍樓已經上了鎖,宿管阿姨早已入睡。

江稚寧被宋柚扶著,去了一樓宿管的門前,迫不得已敲了敲門。

“阿姨,我舍友手受傷了,能開一下門嗎?”

五分鐘過去了,好在終於出了宿舍樓。

外面漆黑一片,偶爾校園的路邊有些綠色的燈亮著,氣氛陰森森的,時而傳來呼嘯的風聲,襯得愈加恐怖。

江稚寧瑟瑟發抖著,撐著往前走:“柚子,還好有你在。”

“沒事兒,別怕,沒有鬼的,況且我功夫那麽厲害。”

她笑著,仿佛在驅散這種漆黑恐怖的感覺。

校醫院也已經關了門,好在門口有緊急撥打電話,宋柚打了好幾遍,有個看門值守的大爺披了件外套,打著哈欠走了出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爺爺,我舍友手受傷了,醫生在嗎?”

“等等,我去喊他。”

幾分鐘後,在醫務室,又看到熟悉的校醫,江稚寧有些欲哭無淚。

“丫頭,又是你啊?”

有的人可能大學四年都去不了校醫院一趟,她這大一上學期還沒結束,已經快成為常客了。

江稚寧很怕疼,性子很嬌弱,但一直隱忍著沒哭出來。

還有心情拍了一張校醫院的圖,以及自己傷痕累累的手。

發了條朋友圈。

配文:【深夜一點[淚]】

發完她就等著校醫把紮進去的暖壺碎片挑出來,以及處理燙傷。

全程宋柚一直在一旁陪著,臉上滿是擔憂。

校醫拿好了工具,帶上了老花鏡,聲音帶著幾分鎮定人心的感覺:“丫頭,別怕,我盡量輕點挑出來。”

江稚寧平常打個針,都要全家人連哄帶騙的,十三歲的時候打疫苗還抱著柱子死活不去。

她咬著下唇,突然有些害怕。

但手上被紮進去的血還在緩緩地流淌,燙傷的地方紅腫一片。

她能活這麽大,也挺不容易的。“爺爺,您挑吧。”

她閉了閉眼,在一碰到傷口的時候,她就疼得吸氣了好幾聲,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,才忍著沒叫出來。

像是經歷了一番酷刑。

等到手被包紮好,又上了燙傷膏,用紗布纏繞完,已經快兩點了。

江稚寧臉上也有淚痕,眼圈紅紅的,但硬生生的一聲沒吭,沒露出半分軟弱來。

剛從校醫院出來,恍惚間,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,乘著漆黑夜色,在不停地靠近。

“柚子,我是眼花了嗎?”

宋柚也有些茫然:“好像,真的有個人過來了。”

江稚寧牙齒都在打顫:“是鬼,鬼嗎?”

宋柚緊緊地抓著她:“馬克思主義原理上說,世界是物質的,沒……沒有這東西吧。”

“要不,我們跑吧?”

深夜兩點鐘,本就是最恐怖的時候,況且這時候的校園漆黑一片,只有詭異的綠色的燈在微弱閃著。

江稚寧都差點以為自己穿進了恐怖片裏。

而那道白色身影的“鬼”,越來越近。

可面容卻有些熟悉,恐懼上頭,也來不及思考,兩個少女尖叫出聲,往另一側剛要蓄力跑。

耳邊陡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,低沈又清澈的聲音:“江稚寧。”

月光朦朧算不得亮,輕盈地籠罩在他身上,江稚寧慢吞吞地轉過了身,像是雛鳥見到信賴的人,沒忍住直接跑過去,撲進了他的懷裏。

一時間,少年身形僵了僵,但還是拍著她的後背,像是在無聲地安慰。

“你,你怎麽來了?”江稚寧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委屈的哭腔。

“看到你受傷了。”

他好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,不再那麽冷漠的嘴硬了,很誠實又直白的,表達著自己的想法。【   】

“怕你會哭。”

就來了。

沒有為什麽。

放在以前,深更半夜宿舍關門熄燈,從床上爬起來套件衣服,敲醒宿管的門跑出去這件事,看起來瘋狂又沒有理性。

是壓根不可能在徐葉謙身上出現的。

他永遠都是克制的,清醒的,靜默的。

可如今,江稚寧慢慢地從他懷裏出來,看到他眼底的擔憂慌亂焦急,看到他淩亂不堪的外套。

沒忍住笑彎了眉眼。

“徐葉謙,你在擔心我。”

“是,在擔心你。”

“手還疼嗎?”

他眼尾泛著紅,小心翼翼地拖舉起來,滿是疼惜。

原本忍著沒哭的小姑娘,這下嗚嗚嗚的哭出了聲。

腦袋埋進他懷裏,邊抽泣邊說:“可疼了。”

“你抱抱我,就不疼了。”

眼淚蹭濕了他的衣襟,卻渾然不覺,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哄著她,安慰她。

徐葉謙想——

大概是徹底栽了。

他心甘情願。

哪怕遍體鱗傷,被玩弄的一無所有。

洶湧而至的情感一旦迸發,退無可退。

這一夜,註定無眠。



翌日清晨,江稚寧就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,拍了好幾張照片發過去。

寧寧是個小可愛:【手受傷了——】

家人永遠是無條件的支撐和底氣,也是她可以肆意嬌縱的避風港。

她哥行動派,直接推遲了會議開車來接她,又去了私人專屬醫院,給她換了一次最好的藥,系統處理了一次。

感覺好像不太疼了。

江雲珞看著她的手,眼底浮現出幾分心疼,嘴上卻毒舌地說:“笨死了,連走個路都能摔倒。”

“我們家的智商,估計都遺傳到我身上了。”

江稚寧撇撇嘴:“哥哥,我都這麽疼了,你還挖苦我。”

說著,作勢就要繼續抹眼淚哭出來。

“哎你別哭。”

江雲珞天不怕地不怕,最怕妹妹哭,那張斯文矜貴的臉上寫滿了慌張,“哥帶你去吃好吃的,買最漂亮的限量版小裙子,還有最新款的包包!”

江稚寧眼底劃過一絲狡黠:“成交!”

非得讓他出一次血。

“還疼不疼?”吊兒郎當又隨意的語氣問道。

江稚寧討好笑著搖頭:“不疼了。”

“那你說,誰最疼你?”

“我哥!絕對是我親哥。”

為了限量版小裙子和新款包包,低個頭彎個腰怎麽了。

“親愛的哥哥。”

“嗯?”

“那個,你今晚能帶我去酒吧玩嗎?”

“聽說,帥哥挺多的。”

她眨巴著眼睛,半是無辜地說,“我還沒見識過呢。”

“我就知道,我哥最心軟了,全天下最帥最好的男人,怎麽會不同意呢?”

有些時候,男性心理學等同於,兒童心理學。

被誇的心花怒放的江雲珞也不例外,他矜持地彎了彎唇角:“算你有眼光。”

“正好沈與名下有一家正規的新開的高檔酒吧,今晚我帶你去看看。”

裏面的服務員調酒師駐唱顏值都是極品。

何況老板自己。

“好哎!”

江稚寧興致沖沖,手受傷了當然得讓眼睛愉悅了,雖然徐葉謙非常好看又長在她心坎裏,但……多看點其他帥哥,又沒什麽。

江稚寧自我安慰地說。

但莫名地——

總是似有若無地,彌漫著一絲絲心虛。

轉念又一想,她在追他,兩人又不是男女朋友,哪來的什麽背叛。

沒錯。

江大小姐說服了自己,滿是好奇又激動地,期待著夜晚的到來。

“哥,你說,有男模嗎?”

正在喝水的江雲珞,差點嗆到,連忙咳嗽了好幾聲,“你腦袋瓜子裏,成天想什麽呢?嗯?”

“有你也不能點。”

“別——撒嬌也沒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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